光明文化周末雅趣版：大鱼

　　作家：邱俊霖

　　“北冥有鱼，其名为鲲。鲲之大，不知其几沉也。”庄子在《放荡游》里提到的鲲是别传中朔方大海里的一条大鱼，它躯壳长达几沉。东谈主们当然地猜度鲲的原型可能是鲸。在中国国度博物馆中，就有出土于殷墟的鲸骨化石，这讲明古东谈主很早便倡导鲸了。

　　早期的东谈主们巧合仅仅把鲸看成一种大鱼。《庄子》里有一则“任令郎钓大鱼”的故事：任令郎作念了大鱼钩和黑丝绳，用五十头肥牛作鱼饵，陡然一年多从东海钓了一条大鱼，之后将这条大鱼切小后腌成干肉，分给东谈主们饱食。有东谈主觉得，这有可能就是古东谈主在东海边捕鲸的事儿，仅仅在流传的经过中神化了云尔。

　　《史记》里倒是记录了一则秦始皇射巨鱼的事：“至之罘，见巨鱼，射杀一鱼。”之罘在目下的烟台，这条被射杀的“巨鱼”很可能就是鲸，因为其后的《太平御览》引《三秦记》称：“始皇墓中燃鲸鱼膏为灯。”

　　鲸体型高大，是以会给东谈主一种威望磅礴之感，再加上鲸还具有神话属性。是以古代君王也心爱拿着鲸作念隐痛。汉武帝就也曾雕塑了两条石鲸搁置于昆明池和太液池边。

　　古东谈主还见过鲸集体搁浅，《汉书》中就有“成帝永始元年春，北海出大鱼，长六丈，高一丈，四枚。哀帝建平三年，东莱平度出大鱼，长八丈，高丈一尺，七枚，皆死”的记录。

　　越是往后，东谈主们关于鲸鱼的领悟便越深切。晋代的崔豹在《古今注》里对鲸就有了很详备的描摹：“鲸，海鱼也，大者长沉，小者数十丈……饱读浪成雷，喷沫成雨，水族畏，悉走避，鱼无敢当者。”还提到了鲸呼吸时喷水的情状。

　　巧合恰是因为鲸特别大，是以降生了“鲸吞”一词。《三国演义》里，曹操下荆州，周瑜想用火攻却莫得东风，气得我晕，诸将都讲感性问：“江北百万之众，虎踞鲸吞。不争都督如斯，倘曹兵一至，如之怎样？”

　　唐朝东谈主特别心爱鲸。他们把鲸的图案织在锦上，比如刘禹锡诗：“炽炭烘蹲兽，华茵织斗鲸。”（《历阳书事七十韵》）此外，唐朝着实扫数文学界天下的诗歌中都有鲸鱼的影子。有学者统计过，鲸在李白和杜甫的诗歌中出现次数鉴别是26次和16次，分列全唐诗作家中写鲸次数的前两位。唐朝东谈主心爱鲸，和鲸的神话属性大略干系，加上鲸在海中起初，连接让东谈主嗅觉狭窄、倜傥、目田，能给东谈主带来纵欲之感。

　　不外，靠近鲸这种巨物，古东谈主未免会产生些神奇的遐想。比如诗仙李白之死，便有别传说他是醉骑鲸溺死浔阳，是以其后的诗东谈主就用“骑鲸”来譬如隐遁或游仙。

　　尽管古东谈主关于鲸鱼有一定倡导，但都觉得鲸是一种鱼，但它其实是哺乳动物。此外，古代还有“鲸鱼死而彗星出”的迷信说法，意念念是每当有鲸鱼故去时，便会有彗星划过，而彗星出目下古代是大凶之兆。这固然仅仅一种望文生义的推断。古东谈主有时也吃鲸肉，之前提到的任令郎钓大鱼就是佐证。《新唐书》里还有：“开成二年三月壬申，有大鱼长六丈，自海入淮，至濠州招义，民杀之。”即沿海住户将搁浅的鲸鱼给分食了。

　　说到吃鲸，韩愈然而出了名：“巨缗东钓倘可期，与子共饱鲸鱼脍。”（《赠刘师服》）话说韩愈的牙齿很早就运转掉落，却想约着一又友去钓鲸，还要沿途吃一顿鲸肉。古代东谈主说的“鱼脍”是生鱼片，那么韩愈想吃的可能是鲸作念的生鱼片了。

　　其实，韩愈可能并莫得亲身动手去捕鲸鱼吃肉，就好比唐朝的另一位诗东谈主钱起写的：“遥知太阿剑，计日斩鲸鱼。”（《送屈突司马充安西通知》），也不是确实拿剑去斩鲸鱼，而是要隆起一种粗莽的气概。

　　其后好多诗东谈主都用过这个典故，北宋的毛滂：“且饱鲸鱼脍，风月过江南。”(《拟饶州法曹掾作》）南宋诗东谈主杨万里也有“群仙遥劝九霞觞，金盘玉箸鲸鱼脍”（《宿庐山栖贤寺示如清长老》）之句，九霞觞代指好意思酒，鲸鱼脍泛指厚味，正所谓好酒配好肉。

　　宋末元初的诗东谈主汪元量在四川，在诗句里也这样写：“舍东谈主与客放船开，网得鲸鱼饷羽觞。”（《昝舍东谈主锦江泛舟》）锦江哪儿来的鲸鱼，无非是要营造出一种大碗喝酒，大块吃肉的田地，强调的照旧“粗莽”二字。

　　明末清初的演义家陈忱是湖州东谈主，湖州靠着太湖，但是不靠海，但距离海却也不远。他在《水浒后传》里，便写李俊请示众豪杰离开太湖出海称王，在海上便遭逢了一条鲸，花荣之子花逢春一箭掷中鲸的眼睛，那鲸疼得掀翻了三丈多高、十丈多远的波澜，泼得满船都是水。

　　其后，军士放箭，二三十把弓一王人射去，鲸被射得动掸不得，翻转过来浮在了水面。二三百个士兵一王人用挠钩搭着，将鲸用劲扯到沙滩上来，首尾足特地十丈。一丈是三米多，那么这只鲸最少也有三十多米长，比尺度篮球场还要长不少。

　　但是舵工却说：“此是鲸鱼。咱们惯行海谈，也同样看见。这是小的，要是大的，把口一吸，那船还不够他当点心哩！”说罢，世东谈主把鲸肉煮了，滋味“肥沃非常”，吃饱之后还把剩下的肉给腌了起来。

　　从这无邪的描摹来看，陈忱大略真有可能出过海，何况还亲身参与过捕鲸、吃过鲸肉。固然，这是发生在古代的事情。当代东谈主日子敷裕，保护生态的意志也强了，鲸还是被列入国度一级或二级保护动物，捕食鲸成了被辞谢的行径。

　　《光明日报》（ 2022年08月26日 16版）